羽·苍穹之烬 第二十章-《羽系列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    第(3/3)页
    “应该不是吧。”那个铁衣卫有些吃惊,“如果是殷仙子,又怎么会不肯回去见白帅?”
    “不,她就是殷夜来。”忽然间,她听到有人开口,指认她。那个声音令她全身一颤,抬起头来----少游!最后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人,居然是少游!他他怎么会在这里?为什么和这些人在一起?
    铁衣卫首领犹豫了一瞬,下令:“无论是不是,先带回去给白帅看看!”
    她被扶上了马背,和另外一匹马上的慕容隽并肩而行。
    少游少游。她匍匐在马背上,微弱的喊着他的名字,用尽最后的力气探出手去拉住了她的衣袖,想要他说一句话----然而那个人始终没有回答。在她涣散的视线里,只看到他用空茫的眼神沉默地看着她,漆黑的眼睛似古墓里深不见底的古泉。
    她恍惚地想,他是看不见自己的,那么,他在看什么呢?
    他为什么独自离去?又为什么会忽然回到了这里?他带来了十二铁衣卫,是要把她交给墨宸吗?----她有那么多问题想问他,却连说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被十二铁骑簇拥着,朝着空寂大营方向飞驰。
    片刻后,空寂大营已经在望,猎猎飞舞的帅旗簇拥着居中的大帐。
    “去吧,去空寂大营,回到那个人身边。”忽然间,她模糊看到他在一旁的马上低下头,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堇然,你应该有这样的人生我也不需要你可怜。”
    什么?!她几乎忍不住要喊起来了。她已经决定将自己埋葬,他为什么要竭尽最后一点力气,把她推到别人身边去?这是她的人生,不该由他来决定!
    然而,奄奄一息的她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。
    “去吧,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念着他的。你昏迷了那么久,日日夜夜都唤着他的名字这一切,即便是你想骗过自己,我却都知道的清清楚楚。”他在她耳边轻声,一字一句地叮咛,“堇然,你不该把自己的一生埋葬在古墓里----即便你想如此,我也不允许。”
    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,坚如磐石。那一瞬,她心中如沸。
    “或许你最初跟了他,做他的杀手,作他的外室,是因为迫不得已。大概你内心也以为自己只是顺从命运,逢场作戏而已,并无太多真心。但到了后来,”说到这里,他停顿了一下,叹了口气,“到了后来,在那一场劫火之变里,你却在生死之间试炼出了自己真正的内心你可以为他死,他也可以为你不顾一切。你们之间早就已经跨过了最初的障碍,彼此生死相许。”
    “”她说不出话,听着她嘴里说出自己的生平,只觉得恍惚如梦,却无可反驳。
    “不要欺骗自己----堇然,人只活这一世。短短几十年,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,更不要眼睁睁地错过重逢的时机,变成我们如今这样。”
    他低下头“看”着她,眼神空茫又深沉,蕴含着说不出的无数话语。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,手指最后一次轻抚过她的发丝,稳定而从容,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移开,“所以,回到他身边去吧!好好地过完这一生,享受这个世间的美好。除了古墓之外,你该拥有别样的人生。”
    他握住马缰,转过了码头,忽然用力挥鞭,飞驰而去!
    他微弱地张着嘴,想问他去哪里,然而枯涩的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。少游少游!你终究要彻底离去吗?
    烈日下的大漠热气升腾,在模糊的视线里,他只看到他转身而去的背影,白衣飘飞如白鹤,在黄沙里渐渐湮没----她知道这可能就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相见,然而,竭力张开了口,却发不出声音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。
    就如同梦境里一模一样。
    ----他们终究在命运的洪流之中,经历了第三次痛侧心扉的分离。
    十二铁骑拥着昏迷的女子,一路飞驰,急冲进了空寂大营的中军帐。
    “白帅!我们找到一个人!”铁衣卫的首领将殷夜来从马上横抱而下,送进了主帅所在的大帐,“带回来请您看看,是不是殷仙子。”
    病弱的她被抱在铁甲战士的怀里,黑发如瀑散落,半边烧毁的脸露在外面,另一半脸上沾满了沙土----然而,中军帐里戎装军人只看得一眼,便变了脸色,霍然长身而起,一个箭步过来接住了昏迷的女子,“夜来!”
    那一瞬,所有战士都听到了白帅发出的惊呼。
    当西荒的战局崩溃时,在遥远的西海,一场惊变震动了整个沧流帝国。
    新婚之夜,新郎望舒忽然昏厥,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,新娘织莺哭得撕心裂肺,令所有人叹息无比。而更奇怪的事,当大家去请示元老院的时候,长老们居然也齐齐陷入了昏迷。一时间,整个空明岛陷入了空前的混乱。
    元老院一夕间垮了,十巫之中,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巫真。而这个再度丧夫的女人悲痛的不能自已,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理智。
    然而,当沧流所有人都忐忑不安、各怀心思的时候,还穿着新婚嫁衣的巫真----织莺站了出来,在元老院召集了族里所有的长辈和校尉以上军衔的军人。
    当所有人看到那个娇弱女子的瞬间,心里都震动了一下。
    织莺脸色苍白,然而眼里闪烁着钢铁一样的光芒,竟然丝毫看不出软弱和悲痛。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看着所有前来的人,对如潮水一样涌来的慰问和同情淡淡以对,回答的时候言简意赅、谈吐从容。
    在经受了那么深重的灾难性打击后还能如此,真是令人肃然起敬。
    当所有人都到齐之后,织莺站起来,盈盈行了一个礼,一字一句地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,传入每个人的耳际----
    “各位,织莺生来不幸,两嫁均落得如此结局,想来这是上天的意思,令我终生无家可依----如今,我的夫君已死,国家飘摇动荡,织莺在此立誓,此生将以沧流为夫,全心全意为守护家国,为族人奉献一切,永不再嫁!”
    “如违此约,天地不容!”
    女子的声音虽不大,但每个字都落地有声,令所有惶惶不安的人们屏息。
    “巫真!”短暂的沉默之后,人群里爆发出了高呼。有人伸出了手臂,手心向下,是冰族里表达尊敬臣服的手势,大呼,“巫真!沧流的守护者!”
    更多人伸出了手,掌心向下,向着她高呼。
    一个月之后,有大军从东方归来,穿过万里迢迢的碧海,返回已经是一片废墟的棋盘洲。比翼鸟里走出筋疲力尽的羲铮少将,而在他身后,则是同样疲惫的战士,其中有牧原少将这样的精英,也有普通的校尉和下士。他们从云荒血战撤退,经过艰苦卓绝的万里路途才回到故乡,历经艰辛,十无一存。
    而迎接他们的,是沧流帝国最高领袖,被称为守护者的巫真织莺。
    “羲铮将军,”他在码头上迎接他的归来,淡淡的笑容里掩盖了太多的苦涩沧桑,对他伸出手来,“帝国曾经有过谣言,说您是叛逃者,而如今,所有人都看到您是去支援我们在云荒的战士,并带着他们归来----今天,我代表元老院欢迎您。”
    “织莺”他喃喃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曾经的妻子。
    “不要叫我织莺,”她摇了摇头,语气平静而坚决,“那个叫织莺的女子已经死了,如今活着的只是巫真----发誓此生将嫁给帝国的巫真。”
    “”他凝望着她,许久,才压低声音问,“那望舒呢?”
    织莺脸色微微一白,只是说了句“随我来”,便转过了身。
    羲铮跟着她一路往前,走下了深深的地下军工坊----那原本使用来培养神之手的茧室,随着孩子们的离去变得空空荡荡。幽暗的房间中央有泠泠水光,却是一池碧水。巫真走过去,凝视着池水片刻,对他招了招手,“看吧。”
    羲铮走过去,只看了一眼便怔住,失声道:“望舒?!”
    “是啊,”巫真的嘴角噙着一丝悲哀的笑,凝望着水底沉睡的少年,“你看,我把他送回了他来的地方,只是----”她抬起手,指了指水池周围的几具水晶棺,叹息:“只是元老院的诸位长老们,却再也无法醒来。”
    每一具水晶棺里都躺着一个黑袍的长老,从首席长老巫咸到巫朗、巫姑、巫抵、巫礼然而每一具栩栩如生的皮囊下,却都已经是冰冷的机械身躯。随着控制者望舒的沉睡,他们也恢复了无知无觉。
    羲铮看着地底的这一切,不敢相信地喃喃:“果然,整个元老院都变成了傀儡!”
    “是,”巫真叹了口气,“幸亏你见机逃了出去。”
    “”羲铮说不出话来,看着面前纤弱秀丽的女子----他不敢想象这短短几个月来,她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绝望和悲痛。或许,整个帝国里,也只有他明白她内心对这个少年还有怎样深挚的感情。
    可是到了最后,她却亲手将望舒送回了水底,成为一具冰冷的机械。
    巫真眼里含着泪,却微笑着,对着他伸出手去,“将军,如今元老院里的其他元老都不幸罹难了,您愿意成为元老院的新成员,以新晋十巫的身份协助我重振沧流吗?”
    成为新的十巫?协助她重振沧流?
    羲铮怔了一下,似乎觉得她的语气真诚而又疏远,虽站在面前,却似隔着千山万水伸过手来。然而他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,便立刻伸出手去,将那双手紧紧握住。
    “是的,我愿意。”他看着她,眼神坚定,一字一句吐出承诺。
    巫真望着他,微微而笑,眼里却有泪水渐渐涌现。她的笑容温暖,手指却冷得如同冰雪,缓缓抽出手来。
    “谢谢你,羲铮将军。”
    当她带着羲铮从地下军工坊里走出时,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者----当元老院被一扫而空之后,这对优秀的年轻男女是如今沧流仅剩的中流砥柱,百废待兴的帝国将由他们联手重新创建。
    当站在所有人中间时,羲铮拉起了巫真的手,宣布:“诸位见证,我羲铮愿意披上黑袍,成为元老院一员,和巫真大人并肩,以国为家,终以此生守护沧流!”
    那一刻,整个空明岛如同春雷滚滚,宣告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始。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