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长长一段话,一句说得比一句响亮,一句说得比一句斩钉截铁。最后一个字说完,厢房里一片寂静,只剩下族老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。 好一会儿,叔公一顿手里拐杖,沉沉道: “你怎么证明是祖宗托梦,不是你自己信口编造?如此大事,难道就凭你一介小儿,红口白牙,就能服众了吗?” “当然不是。”沈乐笑了起来。到要拿出证据的份上,他已经赢了一大半,或者说,想让他拿出证据,族老们已经有了七八分,或者至少五六分信服: “先祖说,他当年跟随天公将军,颇学了一些仙法。比如说,观天之术,从鄮县出海到永宁县,从永济渠开船,用单乙针,一更,船平三江口;用单乙针及乙卯针……” 他滔滔不绝,背了巨长的一段针路图,不但从宁波到温州、到泉州怎么走,就连从泉州怎么渡海去夷州,乃至怎么去琉球、瀛洲,全都背了出来。 直背得族老们一个个目瞪口呆,挢舌难下: 如果说前面那段,还是家族船队多年来的传承,那么,后面那一段,就是从来没有见过,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路线。 不是先祖亲授,还能是谁?! “那……先祖怎么说?家族现在的情况……要如何破局?” 嚷嚷着“赶紧去求郡守”的胖族老颤抖着问,盯住沈乐,眼里满是希冀。沈乐深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 “先祖只把我拘在梦里,给我上了三年的课,并没有赐下破局之策。但是,先祖有言——” 他猛然提高声音: “靠山山倒,靠人人跑。我沈家真正的生路,不在委曲求全,不在变卖祖产,而在于……我们自己!” 哗啦一下,族老们全部站起,整齐地俯首致意。沈乐凝立不动,等他们一礼行完,迈步往上走去。叔公自然而然地让开,看着沈乐转到上首,安然站定。 沈乐向诸位族老拱一拱手,看着他们回过了礼,各自入座,才沉声询问: “现在情况如何?小子年幼,未随先父出征,这一役,我们的敌人是谁,伤亡多少?出去的船队有多少船,从哪里开往哪里,载了些什么货?” 沈乐话音落下,厢房内,刚刚因为“先祖托梦”而多了点希望的气氛,瞬间又凝重起来。 族老们面面相觑,最终还是那位白发叔公,声音沉痛,缓缓开口: “三郎……敌人,是盘踞在外海群岛的一股新冒头的海盗,旗号不明,但极其凶悍。这两个月,已经上岸三次,抢掠了五个村子,在外海抢掠船只无算。 你父身为县尉,责无旁贷,又兼要为我家的船队护航——那船队载着的是今年最大的一批货,瓷器、丝绸、漆器,价值巨万……” 他深深吸了口气,闭了一下眼睛,当日情形仿佛犹在目前。平定了一下心绪,继续道: “你父点了县中熟悉水战的兵丁五十人,又带上我沈家最能打的三十余部曲子弟,分乘两艘战船,与自家三艘货船一同出港。谁知……这一去就……” 叔公的声音哽咽了一下,许久没有出声。停一停,另一位胖族老接口: “两日前,只有一艘撞得破破烂烂的战船被潮水推回岸边,船上……只有你父和七八个儿郎,身上多处刀剑伤痕,都已经没了气息。 和其余人等,连同三艘货船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!” 沈乐紧紧皱起眉头。两艘战船回来一艘,核心兵力损失殆尽,这一仗,不好打了。该说,唯一的好消息,就是货船毕竟没有沉掉么? 或许还能找回来? “县尊震怒,言称折损官兵、剿匪不力。哪怕你父已经殉难,该有的处分也免不了。”另一位族老开口补充,语气更加焦虑: “那些兵丁的家眷,日日堵在县衙和我沈家门口哭闹,索要抚恤!家里的部曲子弟还好,毕竟多年恩养,可这事情也不能拖。货主们……唉……” “货主们怎么样?” 沈乐微微倾身向前。那位族老双手放在膝上,衣摆被他揉搓成一团,已经扯出了细细的裂缝: “本县的几家还好,也就三天两头上门来问。郡城张氏和余姚虞氏的人已经派人传话,限我沈家一月内要么交货,要么赔钱,否则便要告上官府,没收我家田产抵债!” 情况比沈乐预想的还要糟糕。军事上,惨败;经济上,巨额损失;官府这里,损失了家族官位最高的顶梁柱,还面临着问责; 至于地方上,从高一级的郡级世家,到平级的盟友,再到作为家族根基的佃户和兵丁,信誉肉眼可见地崩塌之中。 第(2/3)页